"咔哒." 随着陈半两耳朵贴在冰冷的钢门上,石化的右手精准地拨动了门锁内部的最后一根弹簧.
虽然这是现代化的防爆门,但只要是机械结构,就有锁芯.而在陈半两的耳朵里,那些齿轮咬合的声音就像是在大声报数.
两扇厚重的钢门在一阵液压泄气声中,缓缓向两侧滑开.
一股浓烈刺鼻的气味瞬间扑面而来. 那不是尸臭,而是高浓度的消毒水,福尔马林,混合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...腥甜香气.
"咳咳...这味儿冲脑门子."王瞎子捂住口鼻,"但这香气不对,像是'龙涎香',但透着股子馊味."
门后的景象,彻底震碎了众人的三观.
这是一个被掏空的巨大天然溶洞.溶洞高达几十米,原本倒悬的钟乳石被削平,架设着无数纵横交错的钢架走廊和粗大的输液管. 冷白色的无影灯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,没有一丝阴影.
而在溶洞的两侧,排列着上百个巨大的圆柱形玻璃培养罐,每一个都有两层楼高. 罐子里充满了淡绿色的液体,冒着气泡.
"我的天爷..."大头仰着脖子,看着离他最近的一个罐子,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,"半两,这...这是啥玩意儿?水猴子?"
陈半两走近一看. 那罐子里漂浮着一个浑身长满黑毛,四肢细长如猿猴,手脚却长着脚蹼的生物.它蜷缩在液体里,身上插满了管子,胸口被切开,一根粗大的导管正从它的胆囊部位往外抽取着黑色的汁液.
"是**'水魈'**（水猴子）." 陈半两看着那生物痛苦扭曲的脸,声音发寒,"古书上说水魈力大无穷,但这只...它的脚筋被挑断了.他们在抽它的'水精'."
众人继续往里走,越看越心惊.
第二个罐子里,泡着一只浑身赤红,皮肤干裂如旱地的干尸状生物,只有一只眼睛长在头顶. "旱魃."红棉颤抖着声音说道,"传说中能引起大旱的怪物.现在...它被泡在液氮里降温,用来提取耐热基因?"
第三个罐子,第四个罐子... 人面蜘蛛,双头蛇,长着羽毛的鱼...
这些只存在于"山海经"或者乡野怪谈里的生物,此刻就像是菜市场案板上的死鱼烂虾,被剥皮抽筋,插满管子,在这个冰冷的实验室里苟延残喘.
这里不是地狱.这里是屠宰场. 而且屠宰的是这片土地上的"神话".
"他们疯了."王瞎子手中的盲杖都在抖,"万物有灵,他们这是在把老天爷造的'灵'当成庄稼收割啊!这是要遭天谴的!"
"科学没有天谴,只有数据." 陈半两看着脚下透明的玻璃地板.地板下面,无数根红色的管道汇聚向溶洞的最深处. 那里有一台巨大的,像心脏一样搏动的黑色机器.
"他们在炼药."陈半两指着那些管道,"抽水魈的精,取旱魃的骨,再加上外面那些活尸的生气...所有的精华都输送到了那个机器里."
"那是为了复活什么东西吗?"大头问.
"不." 陈半两摇了摇头,目光变得极其深邃: "那是为了造神."
就在这时,一直走在前面的红棉突然停下了脚步. 她站在一个不起眼的,被标注为"废弃样本"的小型罐子前,整个人僵住了.
那个罐子里的液体已经浑浊了. 里面泡着的不是怪物,而是一个年轻的女孩. 女孩的双腿已经变成了鱼尾状的烂肉,脸上长满了红色的鳞片,但依稀能辨认出清秀的五官.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银项圈,那是苗家姑娘出嫁时才戴的.
"阿...阿妹..." 红棉手中的烟枪"啪"地一声掉在地上,碎成了两截.
她缓缓伸出手,贴在冰冷的玻璃上,眼泪无声地滑落. "我找了你三年...阿爸阿妈说你是被洞神选走了,去享福了...原来...原来这福气,就是被人泡在瓶子里吗?"
红棉的声音由颤抖变得凄厉,最后化作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: "白泽!!滚出来!!"
"滋——滋——" 头顶的广播喇叭突然响了,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.
"真是感人的重逢啊." 白泽医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,带着优雅的回响,"红棉老板,你妹妹可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之一.她是第一个成功融合了'鲛人基因'的母体,可惜...排异反应太强,最后脑死亡了."
"我要杀了你!!"红棉发疯似地拔出剪刀,就要去砸那个罐子.
"别砸!"陈半两一把拉住红棉的手腕,"那是防弹玻璃,而且里面是高腐蚀性的尸液,砸开了你妹妹连全尸都留不下!"
"放开我!!"红棉拼命挣扎,双眼赤红.
"冷静点!"陈半两厉喝一声,盯着红棉的眼睛,"想报仇就留着命!把这个厂子拆了,才是对你妹妹最好的祭奠!"
红棉喘着粗气,死死咬着嘴唇,直到咬出血来.她终于停止了挣扎,但眼中的恨意却比刚才更深沉,更冰冷.
"陈半两,你说的对." 红棉捡起地上的断烟枪,插回腰间,"我不只要杀白泽.我要把这九洞十八寨,杀个干干净净."
"这就对了." 陈半两转过身,对着头顶的一个摄像头,举起了那只石化的右臂.
"白医生,躲在广播室里看戏有意思吗?" 陈半两冷冷说道,"你把这些'山海经'里的东西抓来炼药,无非是想追求所谓的长生.但你忘了老祖宗的一句话."
广播那头沉默了片刻:"什么话?"
"人法地,地法天." 陈半两指了指脚下那台巨大的黑色机器,"你用工业管子去抽龙脉的血,就像是用吸管去吸岩浆.你以为你在利用它?不,你只是在...叫醒它."
话音刚落. 整个溶洞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. 轰隆隆——
地面下那台黑色的机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. 紧接着,那些连接在各个培养罐上的管子,开始疯狂抖动,里面的绿色液体瞬间变成了血红色!
"警报!警报!核心压力过载!实验体001号苏醒迹象!"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响彻大厅.
"怎么回事?!"白泽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,"抑制剂呢?快注入抑制剂!"
"晚了." 陈半两闭上眼,听山. 他听到了地底下传来的声音.那不是机器的轰鸣,而是一声来自于远古的,被压抑了千年的叹息.
那是真正的"落花洞女",或者说,是被这群疯子强行制造出来的"人造神".
"咔嚓!" 位于溶洞最中央,也是最大的那个被黑布蒙着的巨型培养槽,表面出现了一道裂纹.
陈半两猛地睁开眼,大吼道: "大头!瞎子!找掩体!红棉,上高处!" "那东西...出罐了!"
砰——!!! 巨响声中,那个巨型培养槽轰然炸裂. 无数玻璃碎片混合着红色的液体如暴雨般倾泻而下.
在漫天的血雾中,一个巨大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. 它有着人的上半身,却长着如同蜈蚣般密密麻麻的手臂,下半身连接着那台黑色的机器,仿佛它是从机器里长出来的肉瘤. 而在它的那张脸上,竟然长着三只眼睛. 左右两只闭着,只有中间那只...死死地盯着陈半两.
那眼神里没有杀意,只有无尽的悲哀.
"这就是你们造的神?" 陈半两握紧了瓦刀,感受着右臂传来的前所未有的共鸣——那是同类的气息. 这个怪物体内,也有"石毒".而且,是剧毒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