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北廂 · 水曜篇]
北廂的燭火柔柔地亮著,風從窗縫灌入,帶著雨後的涼氣.
蒼淵半倚在床頭,臉色仍有幾分蒼白,胸口的氣息起伏不穩.
謝文蘊坐在榻邊,小心地端著藥碗,一匙一匙餵他.
她的眼圈紅紅的,聲音輕得幾乎要碎「我從不知道...原來你們,是拿命在護著曜界的子民們.
阿淵,能答應我,不管如何,一定要活著,好嗎?」
蒼淵的手慢慢抬起,覆在她餵藥的手上.
他笑了,笑容裡有幾分倦意卻依舊溫柔「沒事的,我還沒帶妳去雲遊四海呢.
我怎麼捨得死?」
謝文蘊聽到那個「死」字,心頭微顫.
「別說那個字...我心慌.」她低聲道.
蒼淵看著她的神情,一把接過藥碗,仰頭一飲而盡.
「好,不說了.」
他將空碗放在茶几上,身子一挪,朝她伸出手,「那妳陪我躺躺?」
謝文蘊愣了愣,看他往旁邊挪出一塊空位,還拍了拍床榻.
「你這樣...真能躺嗎?」
「行,怎麼不行.」他笑著挑眉,「我可是很行的.」
「別胡說,你內傷不輕,還想做什麼.」
「抱著妳睡覺啊,不然蘊兒以為我想做什麼?」
謝文蘊臉一紅,瞪了他一眼「你少貧嘴.」
但她還是脫了鞋,輕輕上榻,小心翼翼地靠在他身側,生怕壓著他.
蒼淵一見她乖乖靠近,立刻伸手摟住她的腰,將頭枕在她胸前,滿足地閉上眼.
「嗯...還是這樣最舒服.」
謝文蘊又氣又羞「你受了傷,別亂動.」
「我沒亂動啊,只是呼吸...在妳心口這兒.」
她又氣又緊張,正要推他,卻聽他低低笑出聲「娘子身上真香.」
「別再貧嘴了,趕緊睡.」她氣惱地按住他的頭,臉卻紅透了耳根.
蒼淵在她懷裡笑得滿足,聲音愈來愈低「好,睡...妳別走.」
謝文蘊低下頭,看著懷裡的他,心裡一陣柔軟.
外頭風聲微涼,屋內卻暖得像春.
[南廂 · 火曜篇]
炭火沉聲
案桌上擺著紗布與藥.
洛燁獨坐在桌前,傷口仍舊裸露未處理,掌中緊握著一支步搖——那是凌噹的.
銀鈴微晃,聲音細得幾乎聽不見.
「噹兒...妳到底在哪裡?」
他喃喃低語,聲音沙啞得幾乎破碎.
胸口的悶痛一波波湧上,像有什麼在撕扯著他的理智——他覺得自己,已在崩潰的邊緣.
門外傳來腳步聲.
桑祁推門而入,見他這副模樣,眉頭深鎖.
「就知道你不會自己處理傷口.」他語氣無奈,走上前.
目光落在洛燁手中的步搖上,桑祁神情微頓,輕歎一聲.
「我知道你心急凌噹,可你得先保住自己.若她看到你這樣,只會更心疼.」
他話音漸低,「算了,不說了,我替你包紮吧.」
洛燁一言不發,只讓他動手.
血跡被清洗,藥膏覆上,他卻始終盯著那支步搖,彷彿那是唯一能讓他呼吸的東西.
「我們會找到她的.」
桑祁邊上藥邊說,聲音穩定而柔和.
洛燁忽然緊握步搖,指節發白.
「桑祁...我怕.」他低聲道,聲音顫抖,「我怕等我找到她時,她已經——」
後半句他說不出口.
但那個「死」字,早已在兩人之間靜靜懸著.
桑祁的手頓了頓,抬頭看他.
他明白那恐懼有多真切——
凌朔能用幻術讓曜都百姓發狂,這樣的人,從不把人命放在眼裡.
「不會的.」
他語氣堅定,似要將那句話釘進夜色裡,「你不是說過凌噹是他的妹妹嗎?無論他變得多狠,至少那一層血脈,他不該動.」
洛燁沉默良久,眼中仍有未散的紅.
他終於低聲回道「希望如此.」
火光在兩人之間搖曳,照亮他掌中那支步搖.
那聲鈴,似哭似嘆——
在靜夜裡,化為心底最深的一縷痛.
[曜塔 · 地脈之底]
幽晴披著白衣,獨自走入曜塔下方的鎖魂洞.
那裡原是塔脈的延層,幽深無光,牆上刻滿古曜文.
懷錶在她掌心輕顫,曜印光時亮時暗.
「裂曜者...你還在這裡嗎?」
她的聲音在空洞裡回蕩,像在喚一個不願醒的夢.
四周空氣突然變冷,一縷黑霧從石縫滲出.
那氣息微弱,卻帶著熟悉的惡意.
「聖女...妳以為妳贏了?」
那聲音低沉沙啞,宛如從地底滲出的笑.
幽晴抬手,光印瞬間亮起,照出一抹模糊的影——
裂曜殘魂.
她的眼神微冷「你不是夜羿.是他的魂印之一.」
黑影微微扭曲,語氣帶著戲謔「夜羿是我,我也是他.妳的光,不會永遠亮.」
幽晴將曜印抬高,聲音清亮「那我就讓光,再照一次.」
光與影交纏,地底的黑曜紋再次閃動.
她知道——
這場戰爭,還未真正結束.
[曜塔 · 地脈出口]
幽晴從鎖魂洞裡出來,胸口還有余熱,步履微顫卻穩.
她剛踏上最後一階,便感到一道熟悉的氣息掠來——轉身,是司墨珩.
「晴兒,妳沒事吧?」他不等她回答,已一把將她拉近,細看她的臉與掌心上的殘光.
他手指覆在她微涼的掌背,神情焦急而低沉.
幽晴淡笑搖頭,語氣卻堅定「我沒事.只是——我們得盡快找到夜羿,將他驅離凌朔體內.我會送他的魂下地獄去,他做了那麼多壞事,該不得超生.」
司墨珩眉心一緊,眼底閃過難以言說的複雜「還有凌朔的魂,也得盡快回到他自己的身體裡.不然連婉羅都會有危險.那具身體若被徹底侵蝕,婉羅受牽連會更嚴重.」
幽晴點頭,目光望向深邃的塔心「回去便派人去接婉羅過來.我不會在沒有保障的情況下硬做誘引.
先將她安置到安全處,再以黑曜手環作為引魂媒介——」
她的指尖輕輕摩挲著腕上的銀黑環飾,黑曜石在燭光下閃出微弱的暗光.
「這手環是我請曜南隱莊的工匠特製的,能穩魂導脈,若夜羿的魂仍未全散,它便能感應到波動.
只有找到他,一切才能回歸自然.」
司墨珩緊抿唇,剛毅的臉上露出不容置疑的決心「我會立刻回宮請調護婉羅的人手,並親自帶兵守護.妳若需要任何支援,立刻傳我信.我不會讓妳孤身赴險.」
幽晴輕輕將懷錶握緊,曜印在暗處微微跳動,「我明白.有你在,我就不會是獨行者.」
司墨珩再看她一眼,聲音低而冷「這魂術之事非比尋常,他狡詐而狠毒.誘他出來,是要讓他露出真身,而非讓他得逞.」
幽晴微微一笑,笑得平靜而寒澈「他不是一直想要曜靈之心嗎?那我們就利用曜靈之心設局,讓他以為得手;但真正被奪走的,只是我造出的幻靈.」
兩人對視,短短數息間已達成默契.司墨珩回身,步伐穩重「我先回宮辦事,派人接婉羅.妳小心——別讓夜羿看穿痕跡.」
幽晴點頭,秋風拂過,帶起塔身遺留的燼色.她看著司墨珩的背影逐漸遠去,心中將一種冷意化作決絕.
她將懷錶藏於衣內,步向曜府的石徑——每一步,都像是在把一場宿命,踩實成線.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