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承珣因連日與厲岩忙於紅綠燈的布置,這日才剛踏入工坊,便聽見幾名學徒正竊竊談論.話裡提到有個小丫頭,成天圍著林冽打轉.
他心頭一動,遂上前隨口問了幾句.
「這小丫頭什麼來頭,竟能靠近林冽?」
自顧星羽離開後,林冽幾乎時時一張冷臉,生人勿近.除了他這位王爺之外,旁人誰敢輕易靠近?如今突然冒出個膽大的小姑娘,偏偏還能與林冽親近,這事自然勾起了司承珣的好奇.
學徒們見司承珣到來,忙齊聲行禮「王爺.」
司承珣抬手示意,語氣淡然卻帶著好奇「免禮.快與本王說說,那小丫頭是何來歷?」
眾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答道.
「那位是丁姑娘,全名丁禹璇,自小便對機械機關特別著迷.」
「她父親原本也是工匠,只是丁丁更喜歡琢磨些稀奇古怪的發明.」
說話的唐均忍不住笑了笑,補充道「我和她是在進了工坊後才認識的,如今算是好朋友.平日裡,她叫我『阿唐』,我便喊她『丁丁』.」
司承珣聞言,眉梢微挑,眼底掠過一抹興味.這樣稚氣的稱呼在嚴肅的工坊裡顯得格外突兀,卻也透出一股親近隨和的氣息.他唇角若有似無地勾起,心底暗暗想著:能被叫得這般親暱,怕是個性子直爽,不拘小節的姑娘.倒要看看,這位『丁丁』,究竟有何本事能讓林冽破例容她在側.
他心思一轉,裝作隨意地問「如今她人在何處?」
學徒忙回道「多半還在後坊,與林大人一同研磨新式零件.」
司承珣聽後,眼神微微一亮,抬手整了整衣袖,語氣漫不經心卻透著一絲興味「本王正巧也想看看這些新零件,帶我過去.」
後坊裡火爐正旺,鐵錘叮叮當當,聲聲清脆.
丁禹璇與林冽全心投入,眼中只有手下的零件與圖稿,對四周的注視渾然不覺.
平日裡直爽大咧的丁禹璇,此刻神情卻同林冽一般嚴肅專注.她指尖靈巧,迅速校準細小零件;林冽則沉穩冷靜,默默遞上合適的工具,或在關鍵時刻穩住機件.二人一來一往,配合得天衣無縫,絲毫不像才認識不久,倒更像是共事多年,心意相通的同伴.
火光映照下,那份專注與默契顯得格外動人.周圍學徒們忍不住停下手上的活,逐漸圍攏過來,眼神發直,像是被什麼吸住一般,看得目瞪口呆.
司承珣負手立於人群之外,目光靜靜落在二人身上.
林冽向來冷淡孤僻,向外人連一句多話都懶得給,如今卻與這小姑娘默契非常,竟沒有半分排斥.他眼底掠過一抹若有似無的深思,心中暗道:
——這丁禹璇,果然不同尋常.能讓林冽這般放下戒備的人,怕不是隨處可見的小工匠.
唇角勾起一抹興味,他沒有開口打斷,只任由場中那股微妙的氛圍繼續發酵.
當機件「咔嗒」一聲扣合完成,運轉流暢無礙時,丁禹璇眼睛一亮,滿臉喜色地直起身來.
「看吧!」她抹了抹額角的細汗,語氣帶著幾分得意,「我就說這處要這麼改才對!」
火光下,她神情爽朗,眸子因成功而熠熠生輝,帶著幾分少年心性的驕傲.
林冽只是淡淡掃她一眼,雖未開口稱讚,卻也沒有否定,眉宇間的冷意似乎稍稍鬆了分寸.
而立在人群之外的司承珣,將這一幕盡收眼底,不禁低聲失笑:
——這小姑娘不僅膽大,還有幾分本事.難怪林冽願意容她在側.
唐均忍不住拍著手,大聲道「丁丁,妳太厲害了!」
丁禹璇得意地一甩袖子,笑眼彎彎「那是當然!這點小東西,怎麼難得倒我?」
周圍學徒們也跟著起哄,目光裡滿是驚嘆.
林冽站在一側,神色仍冷峻,但眼底卻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認可.
司承珣負手而立,靜靜望著這一幕,唇角彎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——這小姑娘不僅能耐,還頗受人心,倒越發讓他生了探究的興致.
就在丁禹璇抬手擦汗時,餘光忽然瞥見人群之外的矜貴身影.她愣了愣,才猛地意識到那是王爺司承珣.
「啊?」她瞪大眼,方才的自得瞬間僵在臉上,手還停在半空.
一瞬間,原本自在隨意的氣勢煙消雲散,取而代之的是慌張與窘迫.
唐均見狀忍不住低聲提醒「丁丁,王爺一直都在呢...」
丁禹璇耳尖刷地染紅,尷尬得連忙行了一個不太標準的禮「王...王爺?!」
司承珣看著她那副又驚又慌的模樣,眼底笑意更深,卻只是淡淡抬手「無妨,本王只是來看看新零件.」
司承珣看著她尷尬的模樣,眼底笑意更盛,卻故作不經意般開口「嗯,本王方才聽見了...你叫丁丁?」
丁禹璇心頭一跳,耳根更燙,支支吾吾道「這,這是同伴之間隨口喊的綽號...王爺還是叫我全名吧...」
司承珣似笑非笑,偏偏故意放緩語氣,含著幾分調侃「丁丁...果真挺合適的.」
這聲稱呼落下,丁禹璇恨不得立刻鑽到地縫裡去.
林冽眉頭一皺,冷冷掃了司承珣一眼,語氣淡漠卻帶著壓迫「王爺若是要看零件,我這裡自會呈上,何必同工坊小徒多費唇舌.」
司承珣卻神色自若,唇角微揚「零件我可看不懂,這種技術性的東西交給你們我放心.只是——我方才看這姑娘與你配合得極好,就讓她日後都在你身邊協助你吧.」
「真的嗎?」丁禹璇眼睛一亮,幾乎快要蹦起來,滿臉喜色.對她而言,能跟在林冽身邊學習正是求之不得的事.
林冽臉色一沉,眉心微跳,冷聲拒絕「王爺,不妥.我習慣一人工作,不喜旁人打擾.」
心中更是暗暗腹誹:平日裡躲這隻小麻雀都來不及,要不是剛才為了爭論對錯才與她一同動手,他斷不會容她靠近.
司承珣看著林冽冷著臉,卻偏偏不依不饒,語氣帶著幾分玩味「是嗎?可本王方才分明瞧見你們二人配合得極好,倒像共事多年.既如此,此事就這麼定了.」
他抬手整了整衣袖,目光意味深長地在林冽與丁禹璇之間掠過,語氣輕描淡寫「本王還要去巡視街道,就不打擾了.」
說罷,轉身大步離去,只留下一室微妙的氣氛.
司承珣離去的腳步聲漸遠,工坊裡的氣氛卻依舊懸著.
丁禹璇還沉浸在喜悅裡,眼睛亮晶晶,幾乎要衝到林冽面前「太好了!王爺都同意了,以後我就能天天跟著你學習了!」
林冽臉色冷沉,瞥了她一眼,聲音低冷「別高興得太早.我不需要妳.」
丁禹璇愣了一下,卻很快又咧嘴笑了起來,絲毫不把他的冷淡放在心上「不需要也沒關係,王爺都下令了,你可趕不走我!」
林冽眉心一跳,指尖不自覺收緊,冷冷吐出兩字「麻煩.」
「嘿,誰說麻煩了?」丁禹璇一邊拍掉手上的灰,一邊滿不在乎地笑道,「有我在,你省得一個人忙到三更半夜.你就放心吧,我可最能幹了!」
林冽懶得再回,轉身繼續檢查零件,黑沉的臉色卻更甚.
而在旁邊,幾名學徒偷偷對視,心裡都憋著笑:這丁姑娘看來是鐵了心要黏在林大人身邊了.
司承珣大步走出工坊,袖袍隨風一揚,背影顯得從容瀟灑.
可方才走到院外,他腳步卻忽地一頓.似是心血來潮,他微微側身,透過半掩的門縫,視線重新落回屋內.
只見丁禹璇正滿臉笑意,興沖沖地跟在林冽身邊絮叨,眼神裡滿是期待與熱切;而林冽眉色冷沉,彷彿下一刻就要把人趕出去.兩人一冷一熱的模樣,格外鮮明.
司承珣看在眼裡,唇角緩緩勾起,眼底掠過一抹意味深長.
——有趣.真是越來越有趣了.
他才轉過身,負手而去,步伐悠然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