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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134 -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只屬於我的晴光

風聲呼嘯,旌旗獵獵.

司墨珩親率大軍疾行,幽晴翻身上馬,領著三將緊隨左右.她握緊韁繩,指節泛白,馬背顛簸得讓她胸口起伏急促,卻依然咬牙穩住身形.

這樣的場景,她並非陌生——那段在冥域的歲月,冥帝曾親手教她如何御馬.當時的她磕磕絆絆,甚至摔落過數次,卻總被那溫沉的聲音扶起「不必怕馬,晴兒,要駕馭它,就要先鎮住自己的心.」

此刻,耳邊呼嘯的風聲將那段教誨再次喚醒.她深吸一口氣,緊緊並肩於司墨珩身側.

行至林間空曠處,軍隊稍作休整.

火堆映紅荒地,幽晴靜坐於焰光旁,眼前卻只見無邊荒蕪.那一刻,她的思緒不受控地被牽引回過往的記憶深處.

她記得,剛認祖歸宗那一日,阿爹幽年在燈火下與她促膝而談.

「伽羅,是我第一個結識的友人.」

幽年的聲音沉穩,眼底卻閃過一抹遙遠的溫柔.

那時的冥域,裂曜部落之間爭鬥不休.伽羅與妹妹婉羅因婉羅姿容出眾,早在族裡引來閒言與覬覦.

這一日,部落裡爆發爭執,伽羅被數名壯漢壓制在地,手臂被死死扼住,無力還手.他耳邊滿是粗鄙笑聲,眼前卻只能眼睜睜看著——婉羅被人推搡至角落,發髻散亂,衣衫被拉扯,她的掙扎與怒斥只換來更放肆的哄笑.

「若非我當時趕到...」幽年低低道,「恐怕他們此生,便再無依靠.」

他出手救下伽羅兄妹,並以劍氣斬斷那些欺凌者的氣焰.那一日,他還對伽羅說了一句話:

「我總有一日,要整頓裂曜,讓無辜的人,不必再活在心驚膽顫之中.」

幽晴仍清晰記得,阿爹說到這裡時,眼神裡燃著不可撼動的光.

而當年的伽羅,卻只是怔怔望著他,心底甚至覺得可笑——在那樣殘酷的裂曜部落裡,哪有「整頓」這樣的傻話?

可隨著日子推移,他看見幽年從未退卻:行於血戰之地,卻始終護著弱小;立於權謀暗潮,卻仍堅持信念.

伽羅的心境,便在這無聲的陪伴裡一點點改變.

他開始與幽年並肩練武,開始相信,那句「整頓裂曜」也許並非妄言,而是值得他付出一生的執念.

突坦.

我們和他的相遇,算是不打不相識.

當時,他是某個裂曜部落的守備者,身軀魁梧,力氣驚人,遠近聞名.因為誤會,他曾在荒地與我與伽羅交鋒,刀槍激烈,甚至震裂岩壁.最後誰也沒討到便宜,卻因彼此實力而生出惺惺相惜.

自那以後,他常來試招,最後乾脆與我們結伴同行.誰能想到,這樣一個粗豪的漢子,竟有顆極柔軟的心.

他總會把被遺棄的孤兒,小獸抱回來,一個大男人卻為這些弱小忙得團團轉.

我笑他力氣不該只用在殺伐,倒更該護住這些最需要的人.

突坦咧嘴大笑「既然如此,我便護著你們!」

他就此成了裂曜的中流砥柱.

蓮獄.

與突坦截然不同.

他自幼孤僻,畏懼人群,甚至怕到寧可餓死,也不敢同人開口討生活.那時,他蜷縮在荒地,骨瘦如柴,快要咽氣.

是突坦將他背回來,逼著他吃飯,替他遮風擋雨.

後來,他雖仍沉默寡言,不擅與人親近,但卻將全部心力投於戰陣與暗器.從那一刻起,他成了我最沉默卻最可靠的一員.

風眠.

他不是我尋來的,而是自己投靠上門.

那一日,火堆搖曳,他自陰影中走來.眼神幽冷,唇邊卻帶著蠱惑的笑.

「裂曜之人,為何只能苟活於永夜?我有幻象之術,可亂敵心志;我有幻藥,可迷人心魄.無需一兵一卒,便能撼動曜都,甚至——控制界皇.」

他停了片刻,聲音低沉,卻像火苗竄進人心「只要聖女與五曜不再庇護曜界,裂曜冥城的子民,便能重見陽光.」

火光下,伽羅與突坦神色動容,蓮獄抬起眼,目光閃爍不定.

而我,沉默許久,終於開口「若真能如此,何須再流血?」

那一刻,四將之名,初次成形.

可誰能想到——這看似光明的許諾,竟是最深的陰影.

她思緒正沉,未察覺火堆對面有人默默注

視.

火堆旁,思緒尚未散去,司墨珩忽然將一杯熱茶遞到她手邊.

「妳在想什麼?」他低聲問.

顧星羽指尖一頓,接過茶盞,搖了搖頭,眸光卻有些飄遠.

「墨珩...我有告訴過你嗎?我真正的名字,叫幽晴.」

司墨珩目光一凝,盯著她的眼睛不語.

她輕抿一口茶,聲音像夜裡的風,柔卻帶著執意「晴,代表光明.雨過天晴,往往意味著困難與黑暗終將過去,迎來新的希望.阿爹給我這個名字,是想提醒我——無論如何,都要記得抬頭望天.」

司墨珩的手指在茶盞邊沿微微收緊,低聲道「妳就是我的晴光.」

幽晴一怔,抬眸對上他深沉的眼,那一瞬,似乎將所有未竟的黑暗與荊棘,都化作了一縷可以倚靠的暖意.

幽晴怔了怔,旋即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,眼眸裡閃過點狡黠.

「你這是在對我說情話嗎?」

火光映著她的臉龐,明明是輕快的話語,卻讓他心口微微一緊.

司墨珩喉間滾動,眼神卻沒有閃避,反而更近一步,低聲回道「若妳願聽,我可以一生都對妳說.」

「晴兒,阿晴,幽晴...這些名字,只能由我來喊.」

火光映著司墨珩的側顏,深邃而冷峻,可在那一瞬間,他的目光卻專注得幾乎要將她鎖住.

司墨珩緩緩走近,伸手替她將肩上滑落的披風重新攏好,語氣不容置疑「五曜喚妳星羽,但我不會.妳在他們面前是星羽,在我面前——妳永遠是幽晴.」

她怔怔望著他,心頭翻湧,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.

——那一刻,她終於明白,這不是單純的稱呼,而是他將她獨佔在心底的方式.

司墨珩忽然半蹲下來,將距離拉到與她齊平.火光映照下,他的影子覆在她身上.

他伸手握住她的指尖,緩緩將她的手貼上自己的臉頰.冰冷的輪廓,卻因她的觸碰而顫了一下.

「晴兒...」他聲音低沉,近乎沙啞,「有時我會希望妳自私一點.」

他抬眸凝望著她,眼神像是深不見底的黑潮,帶著壓抑已久的渴望.

「不要總想著天下,百姓,五曜...」

他手指收緊,將她的掌心更深貼合在自己臉上,語氣帶著幾分近乎懇求的執拗.

「只想我一個.」

沉默一瞬,他唇角微顫,終於吐出最後一句,幾乎像誓言,又像囚籠——

「也只能有我一個.」

——

她知道,他的孤寂與傷痛,讓他渴望一個「只屬於他」的世界.那是他在暗獄,在瘋狂之中活下來的方式.

她眼眶一熱,酸意翻湧,卻壓下情緒,聲音清晰而篤定「墨珩,我可以聽你,也願意懂你.但若要我只看著你一人——你能保證,你要我做的,不會讓我日後後悔嗎?」

她指尖微顫,卻沒有退縮,眼神堅定如初.

「你心裡的苦,我未必全懂.可正因如此,我不敢輕易答應——因為未經你苦,我說不出能全然隨你.」

——

司墨珩怔住,眼底驟然翻湧出暗潮.

他低笑一聲,卻透著壓抑的痛意「懂我?妳可曾真的懂過我?」

他目光驟沉,聲音冷而顫抖「妳有過在乎的人就在眼前消逝,妳卻束手無策,無能為力的滋味嗎?(指賢妃)

妳有過在一群瘋子裡求生,每一日都要與人拼命,才能勉強活下來嗎?」

他的嗓音漸沉,幾乎壓成一線「妳未經我苦,憑什麼說能懂我?」

幽晴胸口一窒,心頭酸意翻湧,卻沒有退縮.

她緩緩伸出手,覆上他的臂膀,語聲柔卻清晰「你說得對,我沒有全然經歷過你的苦.你的痛,獨一無二,旁人怎麼能真正走過?」

她抬眸凝視他,眼神裡滿是認真「可墨珩,懂,不是要和你受過一樣的傷.懂,是在你痛到無法呼吸時,我願意在你身邊,陪你一起承受.」

她的手掌微微收緊,嗓音也低了下來「我不會說那些『該放下』,『該看開』的話,因為我知道那對你殘忍.可若你願意,我會一直在,不讓你一個人獨自背著.」

燭火搖曳,她的聲音輕而堅韌「墨珩,你的傷,不需要我去否定,也不該被誰催促著痊癒.我要的,只是——當你覺得要被黑暗淹沒時,能看見我在你身邊.」

幽晴的聲音在火堆間低低響起,卻比任何誓言都沉重.

司墨珩怔住,指尖微微顫抖.那句「我會一直在,不讓你一個人獨自背著」像一道光,生生撕開他心底的陰霾.

他胸口起伏劇烈,喉頭滾動,眼底卻再也隱不住翻湧的暗潮.

「...妳知不知道,我等這句話,等了多久?」

聲音啞得幾乎聽不清.

下一瞬,他猛地伸手,將她拉進懷裡.力道幾乎帶著顫抖,像是害怕她再消失.

「晴兒...」他將臉埋在她肩窩,聲音低沉壓抑,「妳若真在,我什麼都能忍,什麼都能放下.可若沒有妳...」

話未說完,卻像洶湧的潮水,被生生咽進喉嚨.

幽晴被他摟得幾乎喘不過氣,卻感覺到他壓抑多年,濃得化不開的孤獨與痛,正一點點滲透出來.

她的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,眼眶泛紅,卻低聲回應「我在,墨珩.我一直都在.」

司墨珩依舊緊緊抱著幽晴,呼吸沉重卻逐漸平穩下來.那份壓抑的戾氣,像終於找到出口般,隨著她的安撫一點點散去.

夜色中,只有剩下火光與彼此的呼吸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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