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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6 - 第伍章:溯冰殇室浅蛇滩

明寻冰室,炽热不减,临近湖海,上有荒原.

羊皮舆图浸湿在水道中路,墨散图篑,三琴客一琴鸟只得傍山而坐.道旁有一简陋茶寮,店家沏着茶水,又奉上一盘蜜豆,平日无人的小客栈,今日则好生忙活.

"门主啊,依舆图残迹推断,心燕偏认为此冰溪宗门,定在荒原之下."

"上官啊,水汽聚而不散,门主偏认为此冰溪宗门,定在湖水底部!"

"荒原之下!""湖水底部!""荒原之下!""湖水底部!"

突然,二人同时看向琴鸟,破天荒的想让琴鸟给个解释.

琴鸟听闻二人刚才的言论,于是重复道:

"荒原之下!湖水底部!荒原之下!湖水底部!"

听闻此二人对冰溪宗门的争论,綦蛇纳在一旁快速吞食素面,但显然是噎喉了.他却面秉微容,只让窒息之感直通心脉,荒涩不断,颤心悸肺,素面沿咽道持续下落,最终稳入腹中.綦蛇纳只抛出三粒可口的下酒蜜豆,甜滋滋的享用.

"喂!蛇纳!你说呢?"二人又同时看向"人畜无害"的綦蛇纳.他秉持着笑颜,一如既往眉眼透着温柔.

"大抵在滩上吧""哈?!"

琴鸟却仍重复着"荒原之下!湖水底部!荒原之下!湖水底部!"

道别茶寮,三人迎风步入一片无边无际的碱草草甸.疾风过处,草浪翻涌,声如潮汐.放眼望去,天地间仿佛只剩这三人一行踏草而行的簌簌声,许久不见人烟炊火.

碱草草甸之草,覆灰集露,似存有霜雪的痕迹.群峦入云不绝下,是银草翻涌,如海岸归黯,贝叩三分.

唯有天拓门生爱奏乐,只四葉在草浪翻腾中琵琶一曲,管色王木笙升平,传彻碱草草甸.

此处一眼望穿便是高耸入云的雪山,山峦刀劈斧凿,如鬼斧神工,石壁斑驳可见.

雾气退散之时,雨点自雪上袭来,落地的便是一场倾盆大雨.

"心燕,没带帐篷吗?"四葉可可下意识地问.

"帐...篷?又是何物?"上官心燕紫瞳中满是茫然.

"啊...就是上古奇术中记载的,一种能瞬间绽开,遮风避雨又可随身携带的简易宅邸."四葉可可只好强行解释.

"竟有如此神物?!"上官心燕的眼中顿时充满了好奇与向往,扇骨轻敲掌心"以门主之才见,上古奇术遍阅.江湖百艺谱上却寂寂无名.只叹编撰之人派生短见,伶人三刻前仍在这百艺谱前列,归心未落.只想过去,倜傥才俊谈笑风生,伶人以算无遗策孤踞于江北城隅第一人,却也不曾知晓门主三余年来所言各色上古奇术啦!"

言语间,冰冷的雨水已浸透外衫.行至雪山脚下,眼看三人愈发狼狈,管色王綦蛇纳却是不慌不忙,从行囊中取出油布竹竿.只见他手指翻飞,借路边巨岩为依托,瞬息间便搭起一个简陋却稳固的遮雨棚.

"宗主,心燕,请."他温和一笑,仿佛只是拂去一片落叶.

雨点噼啪打在油布上,泛漏油墨香意,又溅起淡淡草腥气.天地间水汽迷蒙.杂雨声中,唯有那只安静栖息的琴鸟,于竹竿之上骤然昂首,颈羽开屏,忽然冲着不远处的山壁发出一连串急促的,模仿冰裂般的鸣叫!

"嘘!"四葉可可手势如电,瞬间压下所有声息.于是举起落坐巨石旁,以古琴三分而弹,奏出江湖血瘀之气.

上官心燕紫瞳一凝,琴雨低声:"这非自然冰裂..."

綦蛇纳腕间的青蛇也昂起头,信子急速吞吐,死死指向不远处一片看似浑然一体的山壁.

宫徽交替,婉转怜悯.刹那,四葉荟聚内力,单掌高举拂风成律,轻落在镀金蓝铜丝线上.

"门主好奏法,以商音交杂,落梦庄重,如星象流水!"心燕挥扇转卿,三枚日落镖倾飞而出.

琴音落镖未伤石壁一厘,若冰息护体.

不到三刻钟,只闻一阵沉闷的机括声响,山侧道以锁链相连,墙体骤然倒下,积水成花激荡,三只高原鼠兔已被砸成血茶草肥.墙体后显露真身,一眼观去,却为一处堆放寻常粮草的仓窖.

而这道倒下的墙体本身,却巧妙形成了一座佛家风阈的积水平台,四角染抹朱雀之色,缠绕雪域间,立着几根雕刻羊鼎纹的冰制灯柱.

此地在藏中南道,蛊原以西,藏中佛门同草甸牧族的交汇之地,侧倚女神第三山,东侧碱草草甸,西侧碎灌醒卉裘牧原,真谓风水极佳清净地.

沿途三过玛尼堆,转经道横穿而过,直达藏中西道武林,居昆仑南麓,多遗迹,多凶兽,多宗门.

在碱草草甸的磅礴大雨中,咸涩气息充斥山脚这处无宗门子弟看管的积水平台,只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.

"好!盛!此冰溪宗门'冰渗迷阵',果真名不虚传!"

一声带着赞叹,从三人身后传来.三人心中皆诧惊,以三人的功力和心法,竟未察觉早有一人切入百骸位,可直取命穴!

转身望去,只见一位身着简朴青袍,面容平平却眼神清亮的中年行者,青袍以羊皮而制,少有缝补,正负手而立,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平台,只羊膻之气珊珊扑面.

此人悠然道:"据说此宗善引水成冰,依这女神第三山而立,此积水平台,既能储水,又则,是以水为镜,光影错杂,莽地势布下的第一道迷阵,防的就是心无诚意,不请自来的恶客.见尔等令鄙人心悦诚服,故以告知."

綦蛇纳眸中惕心,面上却是暖风和煦依旧,柔声问道:"道友此番见识广博,敢问尊姓?"

青袍人洒脱拱手:"在下惑道子.无门无派,以天地为家,乃一介草夫,却祈愿扶摇直上而自由畅饮这甸园野酒!你等如何?"

"据说这冰渗迷阵,统共五道,并称'冰溪宗门五冰花月'.一道强过一道,这积水方台依时而落,非有缘人不得入内."

又一道苍老的声音如同鬼魅般从四人身后响起!四人再次毫无察觉,这老道是何时出现的.

这身着厚皮袄,满面风霜的老者缓步上前,不待几人询问,便自报家门:"老朽乃藏中武林西道的硫水长老.自'ཀོ་ཀོ་ཤི་ལི(ཀ ོཀ ོཤ ིལ ི)'而来་"

听这长老的藏文念叨,四葉意会,故同管色,工尺二王叙说:"这硫水长老呐,来自昆仑南麓以南的可可西里"话意未尽,又转向满色愁容.

"诶,你说这藏中武林为何每个人都察觉不到?"上官心燕嘶压嘴角,酒窝泛红,低声对四葉可可说道.

四葉可可茫然且无奈,稀释的瞳孔中,呆愣的看着上官心燕:"我感觉五冰花月...听上去像中秋月饼礼盒."

上官心燕闻言,眼间茫然加倍:"哈...?门主说这绝世迷阵和...月饼相似?绝世...月饼?"

"在下,形眼若簪-穆松乞木.自布达拉宫而来"一位若乌思藏服饰的人又不知何时已如磐石般立于硫水长老身后,目光如鹰隼般锐利.天拓三人这才知,这老朽乃是在和这穆松乞木相谈.

此萧雨中,在此番接连出现的武林中人与晦涩对话中,四葉可可已然放弃思考.眯眼看着远处覆雪不绝连山,只感这离大昭寺很近.

"在下,蛇鼎司-忻叁秦"乌思藏人身后,又是一位乌衣赤带,水雁花雕,别着青剑手持药壶的蛇鼎司门派三当家.

綦蛇纳肩部的蛇王泛着敌意,昂首嘶声不停.綦蛇纳本人却饶有兴致,静静打量这名为"蛇鼎司"的同行.

萧雨骤急,竟噼里啪啦地砸下了冰雹,正巧砸在这三当家头上.

綦蛇纳不禁嗤笑,随即优雅退居隐门主身后.

而更令人绝倒的是,在忻叁秦身后,不知何时又乌泱泱地站了一群中原武林人士,齐声喊道:"我等乃石榴帮"其间侠士各个穿戴整齐,腰间挂着四五个石榴,铁环相接却早已熟透,甚是怪异.

"这是何故啊..."天拓宗三人相视一眼,心下皆是无奈.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,这群不请自来的武林人士,竟也不知何时挤进了綦蛇纳这方本为门主搭建的简易雨棚下,一时间棚内气息混杂,拥挤不堪.

一片尴尬的寂静中,蛇鼎司的忻叁秦似乎最为急切.他率先打破僵局,挥指雨幕中朱雀盘绕的积水平台,声音因刻意提高而显得有些局促:"诸位!我等千里迢迢至此,皆为冰溪宗之谜.干等无异于坐失良机,不若联手先破了这第一道迷阵,也好一窥藏南密宗的手段!"

说罢,他身形一展,飞蛇踏燕,落在积水台一角的云雀灯柱之上,俯身仔细查验台面纹路.片刻后,他只满身冰雹血痕,却面色凝重地退回棚下,摇头道:"此台暗藏玄机,需以重物同时点亮所有凹槽方能破解.然台面积水乃机关枢纽,万不可用肉身触碰,否则祭台复山,功亏一篑.且台上图谱纷繁复杂,似星象似梵文似符文...在下才疏学浅,一时难窥其奥妙."

众人闻言,脸上期待之色尽褪,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困惑与一筹莫展.

就在这片沮丧氛围弥漫之际——

"哦?竟有此事?容伶人一观."

此时,上官心燕上前一步,羽扇轻摇,他并未踏足石台,而是折扇一飞,五步连踏回旋薄扇边缘,紫瞳闪映中扫过台面.只见其上,百足云雀刻画此台中心,白点如星宿四处散落,由精妙的锁链状纹饰相禁勾勒,隐现工律.

不过数息,他内踏折扇,空翻落地,此中几粒冰雹也如箭矢杀向雨云,后收扇落地棚中从容禀报:"宗主,此非寻常乱纹,乃是一幅残阙的星图."

只一旁,綦蛇纳仍慢条斯理地吃着石榴,时不时信手喂蛇王一粒,但一蛇一人,目光形同聚焦着猎物,从未离开过那蛇鼎司三当家.

"星图?"众人皆感诧异,惑道子也难以"三十不惑".

"然也.此图虽只截取一隅天穹,但伶人恰曾涉猎新儀象法要.不难辨出,这上方星宿当为騰蛇,車府,右侧可见杵,杓诸星宿."他羽扇虚点,如数家珍辨言"依此推算,这片星域的核心,正对应二十八宿室宿離宮所在.故此,只需寻准代表離宮的主枢凹槽,落子无悔,反宫擒将,此阵自解."

言毕,他目光含笑,转向那帮腰挂石榴的怪客,拱手道:"事急从权,可否请石榴帮的诸位朋友,借贵门尊果一用?"

言毕,他扇中暗针划破一怪客腰间石榴,扇撰掷果.袖袍无意一拂,一股柔劲隔空震出,空气皆排出凛然罡气,几枚熟透的石榴应声裂开!无数饱满的石榴籽化作茜色流光内力牵引,不偏不倚,尽数嵌入那形似離宮的凹槽之内!

"咔——哒."

随着四葉门主一曲颂歌疑云般的琵琶,和惑道子疯癫般的敲石.

"二鬼拍门."蛇纳拍掌间,日落镖已掷出九尺.

只一声机括轻响自台基而来,积水平台的水位迅速下降,通过隐藏的孔窍汩汩流入地下.那面巨大的石门在低沉的轰鸣声中,缓缓向一侧滑开,露出其后深不见底,幽暗莫测却少有烛火的安全栈道,牌匾以银而刻"冰溪宗门,恭迎贵客",栈道内并无迎者,令人慌落丹田.

管色王那枚日落镖正巧坠入栈道中,琴鸟一声怪笑讥讽,随即琴鸟传出机械之声.

"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"

百余冰剑从栈道飞驰而出,不偏不倚连续贯穿了远处一里的岩羊,惨绝人寰的羊嘶,随着琴鸟象声与栈道机关交替,只难辨真声.

一炷香燃尽,冰剑才声绝.

"这冰溪老宗,早是准备好了覆灭一路官兵的储备啊."那硫水长老胡须间吐露着怒气般的侍恐,"若我等方才进这栈道,必皮肉分家如素面臊子啊!"言毕间,长老的硫水壶屏破一只,砺石渗硫五分,几刻钟后只落得腐石一箪.

"啾~"綦蛇纳却只是拍落衣角尘土.率着蛇王,一脚踹倒这油布竹棚,将青竹压入暗苔绿袖中.油布落在积水台,吸尽最后的水渍.

众人不禁回望那身穿百洞的岩羊,冰剑已然在此刻炽热的日光下化作血水,滋养碱草.

女神第三山远处,一颗松树依然伫立,上伏着一只形似狸奴的猞猁已静卧几日,似若讥笑的斜眼看着几人.

直至众人站在那银撰牌匾下,猞猁才伺机而动

,自落叶冷杉跃然而下,寻那百洞岩羊的尸身.

"此...此地诡异骇人!末学不干了!!!"石榴帮内一弟子大喊,即欲冲出栈道,单腿适才逸出踏上那谷门粮草.

诧然一声,其速胜过那百余冰剑!

积水台瞬间回退,左足瞬间斩断,不暇惊叫,积水台便将那弟子拍回栈道,弟子一路坠向前方.划过众人眼前时,已是肉泥碎骨的尸身.

綦蛇纳此刻听见积水基台锁谷,才想起捡起地上那枚日落镖,镖却未曾破碎.上官心燕见之心领,此乃青幽檀门一案的仿镖.

尸身仍在向前坠落.

前方火光交替闪影,这弟子腰间石榴落地,却连石榴也遭冰箭携烽火焚尽.

尸身一直坠到栈道尽头,却碰巧砸在凹糟间,栈道瞬间灯火通明.

或因年久道荒,冰溪宗那方银刻牌匾轰然坠地,碎作齑粉.

此间灯火通明,却映得众人脸上阴晴不定.那栈道深处冷火之风肆虐,带着陈年冰寒与隐约血腥.

惑道人回看那积水台和落在栈道入口的油布,已然毫无退路.他却犹如醍醐灌顶,眼中泛出精锐:"好!循!此积水台似有勘验之术,若雨云散去,这积水方台便会瞬间闭合."惑道人掏出腰间酒壶便是一顿仰头豪饮,在此血水栈道之间.

"邪乎...真是邪乎..."石榴帮帮主盯着对岸的尸泥只直言自语,栈道中唯有蛇鼎司乌蛇,管色蛇王和琴鸟的交替嘶唤.

四葉可可按住琴弦,轻声打破了死寂:"这绝世月饼,还真是...别致."

众人费解中再次沉寂,上官心燕则在环顾栈道机关,思绪破局之法.

四葉可可驻留第二阵法的玄机栈道前,她却失手勾弦,琴音之气冲荡前方.

形眼若簪-穆松乞木见剑气触线,大喊:"诸位卧倒!!!!!"

阵法受衅,百箭再次穿夺血气而来...栈道中竟弦乐交替,似若胡琴凄厉之音.

数柄冰制箭矢再自四面八方奇袭而来

胡琴回荡中,四葉就势卧倒,却秉着随遇而安的心绪,仍不忘躺伏地面与之合奏,奏出却是未曾有的,交响乐般的宿命诡谲旋律.

管色王亦是吹奏木萧,随门主共奏.其袖中十余各色青蛇四溢而出,在箭矢之下十余青蛇随律而动,在箭雨中游走成阵.而惑道子又疯癫般,即使卧地不起,也双手拍击地砖奏律.

恰时,一只携烽火的冷箭掠过硫水长老腰间,那只一直漏溢的硫水壶终于破碎,却恰巧侵入另一名石榴帮弟子,那人哀嚎翻滚,正被一支烽火冷箭贯穿心口,当场毙命.惨状惊得合奏戛然而止——最后一声残响,恰落在「蕤宾」琴音.

小刀剜心,天运难算,箭矢也随之戛然而止.恰中冷巷炮遇守丧车,这琴奏中却蕴欲以阵法自解之道.

上官心燕仰首凝视顶檐:"壁画,工尺谱..." 原来灯火映照的斑驳痕迹,而此谱对弈解音,正是先商后变徽...终落蕤宾之音.定是门主伏卧之时破了这欲盖弥彰的工尺谱,便奏出了后曲.

但并非众人都感庆幸,石榴门众人皆怒视各色侠士,只落得一个呼吸.

硫水长老却向天拓宗深鞠一躬:"老朽硫水壶漏破一只,险些伤及自身,承蒙二位护法暗助."

綦蛇纳欣然点头:"原这可可西里同我门主尊号如此相似,同蕴天机,亦是缘分呐."

蛇鼎司三当家忽指前方氤氲雾气,直言道:"前方乃五冰花月第三阵「直言真心阵」.阵中迷雾噬人心神,我等并无应对之法,只得以真言相对,还望诸位心安自净."

只见那形眼若簪信誓旦旦辑手作礼"诸位先前并不相识,倘若真直言相对,也尽是失了礼数."话锋一转,形眼若簪拖慢言讨,"倒是那石榴帮与天拓门人,在此阵下,切要稳住声息,莫要真心灼人."

一行人方踏入这「直言真心阵」,惑道子骤觉不对,则以罡气护体,却毫无用途.其间雾流如镜,照尽众生百相,而前路已没入深不可测的幽蓝之中.

石榴帮帮主自觉前路凶险,或许是想先声夺人,又或早中了这直言真心阵法.

竟一脸挑衅地转向始终沉默的管色王綦蛇纳,狞笑道:

"喂!玩蛇的!告诉你个喜事儿!你进阵前吃的那些石榴,乃我石榴帮特制的'九寻断心榴'...你这害我门人的恶徒!这断心榴滋味不错吧?"

此言一出,四葉可可和上官心燕神色骤变!

"天拓门同害我两位弟子乃天地鉴戾,今日本王便要以弟子之命换夺你宗门一王心腹!"

声音彻骨沥言,荡漾在真心阵当中.綦蛇纳却眉眼未动.他只微微侧头,肩头的蛇王立刻心有灵犀地昂起头颅,蛇口一张——

"噗!噗!噗!噗!"

四粒乌黑发亮,已然蕴含剧毒的石榴籽,如劲弩射出的沥骨铁丸,瞬间打进这领头帮主的双眼三分!

"啊——!我的眼睛!"这帮主捂着脸惨叫倒地,指缝间渗出黑血.

一行人的惊诧中,一片死寂.綦蛇纳只是温柔欣笑的看向门主:"嗯呀,这中原地界的石榴倒是吃的少,还是不合胃口呀."

就在众人全神贯注于石榴帮与天拓宗对峙之际,蛇鼎司三当家袖中蛇影窜动,只听脚下青砖忽然传来机括转动的微响.

"不好!"惑道子话音未落,细密机括声已连成一片——数百块地砖竟如棋盘落子般各自翻转!

天旋地转间,四葉可可只觉脚下一空,便朝阵下黯淡坠去.余光里,綦蛇纳的青色衣袂在另一处洞口一闪即逝.

阴冷湿气裹挟着绝望扑面而来.四葉下意识提气,丹田却空空如也,内力如泥牛入海.远处隐约传来石榴帮主的惨叫,在迷宫中回荡片刻便归于死寂.

万幸,上官心燕仍在她身侧.他指间火折"嗤"地亮起,微光摇曳,映出森森白骨散落水中,石壁上布满狰狞抓痕,空气中弥漫着陈年血腥的甜腻气息.只这身下潭水却映照诡异的清澈,焕如泉水.

"原来如此..."四葉指尖抚过刻着冰纹的墓砖,声音发沉,"这里根本不是冰溪宗山门,而是他们的宗门墓道.第三阵乱心,第四阵困身,双阵并用,乱其心智,后又困与四阵纵横交错的迷宫之中,此处已成了二人的棺椁."

"散功化冰水."上官心燕以羽扇轻触水面,紫瞳微凝,"传言沾之则内力尽散,今日得见,名不虚传."

"这并非冰溪宗门前,我们倒是被他们骗了"四葉此刻也中了这直言真心阵,言语间不再透露着思虑,却是带着罕见的嗔斥满溢,"心燕,你当年算无遗策风流倜傥威震江北,怎得连此地是墓道,也未能算出来呢?"

话一出口她便心生悔意.上官心燕垂眸,火光在他紫瞳中跳动.

"门主,那..."迟疑的答复尚未出口,火折子摇曳环顾,照亮四面光滑如镜的石壁——他们坠落的并非迷宫岔路,而是一口深埋地底的泛水坑洞.

只是一阵绝望突从两人中蔓延.仅是这漫过脚踝的水,就加剧了多一分的刻骨叹息.

火折噼啪作响,映得两人脸色忽明忽暗.

"等綦蛇纳吧."

"若他寻不得呢?"上官心燕望着头顶唯一的,早已紧闭的出口,安慰的话语终是难以言出,"墓门已锁,无可回返."

彻骨寒意顺着脚踝蔓延.贯彻众人的直言真心阵下,绝望充斥在这四方棺椁中,亦是扼住了两人的呼吸.

另一侧,綦蛇纳已敛起那抹惯常的温和.他于迷宫中悄然前行,脚下忽触一物——低头看去,竟是那石榴帮帮主的尸身,早被冰水浸透,冻作一具青紫色的寒尸.

方才瞎掉的双眼犹自淌着污血,眶中竟又添一枚冰箭,直贯后脑,将他最后一声哀嚎也钉死在了喉中.

綦蛇纳眉眼未动,只揽紧怀中蛇王,足尖轻点,便如一片落叶般踏过那僵硬的尸身,飘然越过迷宫前的幽深悬崖.

甫一落定对岸,他广袖一拂——四五道玄色蛇影如离弦之箭,悄无声息地没入黑暗之中.木萧声起,幽咽低回,那蛇影便随着萧音韵律,在地脉迷宫中疾游穿行,只为寻得那一缕熟悉的宗主气息.

枯骨清潭中,火折子也落水栖灭.

四葉与心燕背倚冰冷石壁,肩臂相靠,在这绝境中汲取着彼此身上唯一一点暖意.浸水的衣袂沉甸甸地贴在身上,寒气刺骨.

心燕长长吁出一口气,白雾在火光中散开:"当年,我确以自研的独门心法,算无遗策,孤踞江北城隅第一人."他语带自嘲,"外人只道我智计无双,却不知..."他自怀中取出一物,那是一块紫磬令牌,上刻"上官府"三字,令牌中央,深深嵌着一小块已然碎裂,失了光泽的橙色矿石.

"奥秘在此."他指尖轻抚过那些裂痕,"此石自我于昆仑西麓偶得,我便借此创出一门独特心法尽祭策,将毕生推演之能皆系于此石之上.它如同随身之脑髓,供养着那份'算无遗策'的虚名."

四葉静静地听着,目光从矿石移到他湿透的衣摆,不自觉地又向他靠近了些许.

"那一日,"上官心燕的声音沉了下去,"我算到有藏中武林高手前来寻衅.自日出推演至日落,卦象却如铁壁,显示十死无生. 无论我如何更改路径,计划中亦会因各色异事耽误逃生,结局皆名败身亡.唯有一条路..."他顿了顿,"是携此石坠入府中深井,或可保全性命,但矿石必毁,心法尽失."

火折噼啪作响,映着他复杂的侧脸."我依着那唯一的生路走了.在府邸凌乱中跳进了那口冰冷的井里."他苦笑,"后来被一渔人所救,他怕惹祸上身,予我一叶轻舟,些许干粮,推我入了江心."

"原是如此..."四葉恍然,往昔记忆如星火亮起.她指尖微动,冰冷的指尖泛起一丝暖意,终是任由流淌,轻声道:"剑折锋犹在,心燕此刻风骨未折,便是最好."

"我同你情况相似...."

她这句话说得极轻,却像一块投入静湖的石子,在两人之间漾开无声的涟漪.

溯源三载,滂沱烟雨.

她足尖刚踏入这喧闹闹市,已有一众剑客如影随形倾袭而至.

叱喝间才透露着她的身份,她才正注意到自己腰间原有一铜色令牌,乃江湖天下英雄榜第一百名.

背着贝斯挂着吉他抱着键盘的她,此刻显得如此笨拙可笑,只得拼命在喧嚣闹市车水马龙中穿行,踏过青苔草芥,在巷道中喘息粗重.

好生快速的鬼魅踏步,倏然闪至身前拦住去路的是一位剑客,剑尖寒芒直指咽喉.

绝路中,四葉只忆起自己工作室桌上曾有个月球形态,手掌大小的玻璃球.而离开废墟前,她正揣在衣中.

"这,这位少侠!"她挤出尽可能无辜的表情,试图眨着发光的双眼,将玻璃球捧出,"此乃我家传...夜明珠,非同小可!你看,能否换我一条生路?"

只见侠客剑以出鞘蹲势.

"啊啊啊啊啊啊啊!!!!"

求生的本能胜过一切,早顾不上她曾秉持道法自然,随性而为的生活之道.四葉只闭眼,后猛将那重三分轻三分的玻璃球砸向这剑客头颅.

闷响过后,那剑客竟真的踉跄倒地,捂额痛呼.

风云骤变间,那寻常玻璃竟在此刻砸碎了地砖.只是追兵凶煞的呼喊再次粉碎不过片刻的喘息.

仓促中,四葉可可自市井遁入这桃花岭中,不知逃亡多远,她正想回首一探,却瞬间三剑入身,恰似轮辋转动,死体溷腐.

再醒一刻,她竟又回到村落闹市门前,捂着身子幻痛犹在,血液渗透衣物的触感仿佛还未消散.

"无限流...?这事居然可以发生在我身上?"四葉长叹一口气,怀中键盘已低过曲骨."不如以这铜色令牌之名威慑他们,反正那剑客似乎弱不禁风,连玻璃都能砸晕."

她心一横,索性迎向那伙追兵,声穿炊水:"喂!诸位!我乃江湖第百名枭雄,尔等若前来,我必诛杀之!"

只见那众侠客闻言,反倒燃起熊熊烈火般的战意:"好!正想领教一番!"

"哈???"

...转瞬间已是第九次轮回...

四葉只能舍弃那玻璃珠,再度狼狈惘入桃花岭.

慌不择路间,听得水声潺潺,心中顿生希冀,发足便向河岸奔去.

只见桃花岭下的河滩边,有位倜傥才子,身着紫袍腰挂令牌,香囊,薄扇各色.此刻正独坐于一叶随波逐流的木筏之上.他周身气度风华难掩,衣袍却浸染水渍,明明此刻只有诧异之色,却莫名勾起了四葉心底一丝同病相怜的涟漪,心感这倜傥才子如机关算尽落得亏空,思绪之中,四葉竟一时淡忘了身后追兵.

"少侠...衣着风华却染水腌臜身陷囹圄,可是遭遇不测?"她目光扫过木筏上寥寥无几的行囊,又心生困惑,不禁好奇,"敢问尊姓大名?"

"伶人乃..."

四葉再也顾不得许多,陡然跳上木筏,伸手就去刨水,想乘水而去.然而几番徒劳,木筏纹丝不动.

这倜傥才子心中只感奇怪,身旁此人毫无内力,腰间却别着铜色令牌,显是英雄榜上有名之人.且搂抱三类奇门琴器,行为古怪.剑拔弩张之时,他纵然一跃,衣袂当空连翻,飞扇流转,数枚飞针弹出.

四葉只来得及睁大双眼,便见桃林之中,那几名追兵已无声倒地.

他翩然落回筏上,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与淡然:

"伶人,百艺倜傥飘雨客-上官心燕."

碎花烟雨间,二人共同望向远处孕育灵气的不绝山峦,自运自化内傍然汇聚一舟,只便是这江湖竹影.

那舟影散去,又是这彻骨潭水与冰冷石壁.「直言真心阵」法力未消,言语如被无形之力牵引,容不得半分虚饰.

"伶人不解."上官心燕侧首望去,紫瞳在昏暗中流转着困惑与好奇,"门主方才忆语中,所提'北...嗣...''电寂拓','剑盘','玻璃球'以及'无限流'...究竟为何物何事啊?"

本想隐瞒,欲以上古奇术搪塞胡诌过去,话至唇边,却应着「直言真心阵」之术法,已是化作清晰的坦言:"均为后世之物,我自后世而来."

"后世?"上官心燕眼底讶色漫开,"门主来自后世几年?莫非门主习得有返老还童,回溯命轮的至高功法?"

四葉只掐髀搓胻,试图以痛楚抵抗阵法的牵引,奈何内力尽失,一如三载前那般无力:"后世已是约五百载,那时世间,已与如今大不相同.江湖早已不再,百姓安居乐业.而如你这般的倜傥才子,若能歌善弈,反可名动四方,游走世间,受世人倾慕."

出乎意料,上官心燕并未因江湖消逝而感悲戚,眸中反倒迸发出炽亮神采:"门主此话当真?!"旋即他意识到二人皆在阵中,所言非虚,那份属于"百艺倜傥飘雨客"的风流意气再度扬起,言语间难掩兴奋:"后世竟是如此...如此盛景!我等倜傥才子若能被众人追捧,天下人赏识,可随性游走世间,不负平生所愿!"

兴奋之言方落,却流露出两人的哀伤决绝,更深的哀戚便如潮水般漫上心头.

"若能...亲眼得见那般盛世,心燕此生便已无憾..."话语凝滞三刻,终是化作几不可闻的叹息,他又不禁惋言伤痛的看向四葉,"门主...会想回到那般世界之中吗?"

那阵法雾气之下,真言无处遁形."想,很想..."四葉阖眼,声音轻若梦呓,"只是...或许你我,都已无法离开这方绝地了."

此言一出,绝望如冰,将最后一丝侥幸也冰结成溪.二人汨眼相视,却都不愿在对方眼中映出自己的脆弱.此潭水下,二人不自觉地又靠近了几分,似为对方融化这棺椁般的寒涩,触碰着彼此的薄弱.

无言之中,他们只深深拥抱在一起,忘却了墓道蚀骨的寒,忘却了身份的桎梏,亦然忘却了潭水如腐蚀般的黏滞或潮湿,只余下对方怀抱中那真实的心跳与温度.

须臾折半,琴鸟也不知去处.地砖在高处紧闭.罅隙般的四方囚笼,只剩拥抱后情愫满溢的轻轻安神.

这仿佛超越宗门之情的深深拥抱间,下降的石壁带着亘古的冰冷,无情地碾过相拥的体温.两人不愿就此终止,甚至仍旧深深闭眼,反倒是更深地将彼此嵌入怀中,感受柔滞的云雾.亦然准备好身中数箭,万劫不复.那具七弦云纱琴也毫无顾忌在渐次消退的潭水中寂声漂泊.

直至间隙将最后一滴清冽收回,而声绝中并无冰箭穿彻,终究未曾成就这感人至深的死亡誓约.

此刻响起的第一声,却是蛇嘶和琴鸟啼叫.

赶来之人,正是解开机关的管色王綦蛇纳.他目睹石壁下相拥的二人,慌忙以袖遮住蛇王双眼,素来的从容荡然无存.

慌乱言说真心:"我宗二位最是风流俊赏的才子,竟…竟如此暧昧?!"

綦蛇纳一反寻常的柔情毒厮,欲声喊力竭却又一念切为轻语微颤,喜形于色的悸动之心燃起...

"啊!啊!此为何事?此事若弦索王和奏律王知晓,会作何表情?"本是威慑之辞,细看则是蛇纳抑制不住的欣喜若狂,"啊啊啊——!"

"平日曾多观说书先生讲那言情志怪的话本..."蛇纳依旧喜色盈眶

"谁知这风流才子间的倾心相许…竟是真的!爱~~~死~~~!"

蛇纳碎语不断,甚至话都难以说全.

四葉可可与上官心燕面泛红潮,倏然分开起身,不约而同急道:"綦蛇纳,此事绝非你所想!"

然则此时,綦蛇纳早已充耳不闻,右臂环抱着四五条青蛇,左手仍不忘严遮蛇王双眼.兀自在墓道中雀跃娇呼:"啊啊啊!啊啊啊!蛇纳此刻~!爱~~~死~~~!"

"爱~~~死~~~!"蛇纳依旧在墓道中失声连连,脚边则卧着那石榴帮帮主僵冷凄惨的尸身.

未容三人定神寂静下来,形眼若簪自一层暗门翩然而至,只飘眼咂剑,冷言道:"尔等天拓门为何滞留不前?在下尚欲以冰溪宗门曲冰化电录相赠.既已破阵,何不速取?"他指间簪针寒光流转,"难得越过第四阵,在下簪针夺命之功已候多时."

"老朽亦为夺功而来."硫水长老自另一侧暗门踱出,腰间匕首泛着幽蓝,"五壶硫水虽可蚀骨,却不及我令门下弟子淬炼的这深寒剧毒——"他阴恻恻一笑,刃对簪针"形眼若簪,待到夺功后,便让你尝尝这淬毒利刃的滋味."

暂时武功尽失的四葉与心燕面颊仍红犹烫.错愕中,一个垂首默数地上枯骨,一个仰面细观壁间苔痕.二人只想尽早终结这荒唐局面,竟异口同声喝道:

"诸位既要夺墓——还不速去?!"

几人离开第四阵,推开五阵大门.只见阳光自破碎的山体透入,雪水垂落,正照耀在洞内石滩上的溪水灵王墓.

刹那间,阳光化为乌有,雨云急速坠崩.远方传来一声巨响,第一阵的积水台再次在远处落下,收集这甘甜雨露.

墓前尽是石榴帮弟子的尸体.那蛇鼎司三当家站在墓前,夺书就以轻功逸出.那破碎山体显是他为夺路而强行破开的生门

真言阵法既散,场面登时混乱.硫水长老率先发难,一壶掷出,硫水泼溅在石壁上,蚀出呲呲白烟与一方深洞,堪堪拦住忻叁秦去路.

形眼若簪-穆松乞木冷笑只声威胁:"硫水长老,方才不是要以淬毒利刃偷袭我吗?来啊."

方才还欣喜满满的綦蛇纳,此刻眸光已如毒蛇般疯狂锁死忻叁秦,唇边笑意尽敛,一如之前,目不转睛.

忻叁秦伫立棺椁上,见自己没那么容易离开此地,便转手运功,墓室边缘的抹抹玄黯攒动不止.

毒蛇如鬼魅般倏然缠上众人肩颈!綦蛇纳木箫一震,箫声未起,袖中青影已电射而出,精准扫落四葉与心燕颈侧的毒蛇.

另一侧则没这般好运.

那形眼若簪-穆松乞木甫欲拔簪,身形未动,当场被毒蛇咬死.

硫水长老以硫水壶倒灌全身,安然无事中,玄蛇嗤化腐水.

四葉与心燕内力未复,只得退至角落暂避. 惑道子与硫水长老亦各展轻功,闪至他二人身侧.

綦蛇纳冷笑一声,抱臂而立,蛇王自其肩颈缠绕探首,嘶声不绝.恰是弦索王尉迟嗣惯有的姿态,此刻在他身上,却透着一股阴冷血气.

蛇鼎司三当家忻叁秦见状,张开双臂狂笑一声:"你等也行操蛇之术,同道中人!今日便让你见识我蛇鼎司的毒蛇!"

琴鸟闻声,尾羽摇摆起来,诡异重复着"同道中人!同道中人!同道中人!"

随后琴鸟传来的,却是蛇风呼啸之声.

这蛇鼎司三当家双臂一挥,从那雨中竟袭来滚滚玄蛇.綦蛇纳亦木萧四起,数条青蛇游入石滩.

"不护蛇命,也配称之为蛇鼎司这般正派之名?"綦蛇纳语带质问.

石滩上已逾少百蛇纠缠.各盘踞浅石滩上.

青蛇矫健,玄蛇剧毒,甫一交锋,似比蛇毒烈性,而青蛇猛性居不敌玄蛇.

这忻叁秦趁机戴上眼罩,"早闻管色王蛇王能惑人心智,不敢直视!可惜啊,你的青蛇就要被我的玄蛇毒尽了吧?"

綦蛇纳只能冷眼一对,不言不语,反手解开行囊,但见指影翻飞,长笛,短笛,骨哨,排箫,洞箫,埙在他手中如流水般掠过,最终定格于那柄形制奇特的单簧管之上.

惑道子在一旁看得真切,却不禁震颤失声相言:"那银制檀木的管色,如风贯耳,却又木榫般稳固,究竟是何物?!"

"此乃单簧管."四葉自信地解开自身行囊,接口道,"由我天拓社稷门盛产的银矿与檀木桃木交替镶制,其音若人言絮语,平形坦稳."

只见取出之物是一柄商调金铜唢呐,上以染料笔书"祛魅淋花碎血颜".

雨雾中是各色盘蛇,甚有其余蛇王.这陵墓顶上和野外盘踞的喜山原矛头蝮,居然也被吸引而来.

忻叁秦听见滔滔不绝的蛇声,顿时慌了神.却依旧带着眼罩原地伫立在玄蛇圈中央.

"蛇纳——接着!"

那金铜唢呐飞向綦蛇纳,他嘴角邪魅一笑,竟对着墓室顶部奏出红白喜事般的震声.

唢呐如张弩焰箭,瞬间...顶部石锥冰锥皆震断而落,又恰巧避开了门主所在位置.

四葉见状瞳孔一紧,失声冲綦蛇纳大喝一声:"留人一命!"

但为时已晚,三当家甚至未察觉发生何事,手中紧攥曲冰化电录.喜山原矛头蝮威慑下,蛇鼎司众玄蛇逃散.

只是那双锥穿刺般贯穿三当家忻叁秦的死穴.管色王只欣然一笑,本已贯穿其首,功法落入蛇滩.却仍以唢呐对准三当家的面门,一曲红白丧事奏响,如穿云箭般将尸体轰飞百尺,砸入碱草草甸的一处玛尼堆中,死死钉在其中.

又一曲洞萧,綦蛇纳唇咬管色,三柱香绑于日落镖上,信手旋身掷出.日落镖破碎在碱草草甸,那三柱香正巧立于尸体身前,仿佛蛇鼎司才是被祭拜的对象.

不知何时从桃花岭尸体谱惑隼墓下,习得那操火之术.幽蓝火焰充斥百尺,燃着那三柱香,成为最后的祭典.

惑道子与硫水长老上前,只求一阅功法.展卷不过数息,二人眼中异彩连连,随即当真侠义将功法归还.

天拓社稷门便如此阴差阳错得了这卷曲冰化电录,虽不知其用,却也是历经生死方入手中.

惑道子眼中闪着前所未有的澄澈光芒,对着綦蛇纳深深一揖以表祈求之心:"天拓南派奇术,已近于道!不曾想管色王操蛇如御友,吹奏为震,控火以慑,如破石为祭...在下恳请同行求取同行之资,愿为诸位引路至冰溪正宗宫殿,一窥玄奥!"

"诸位少侠见谅,老朽宗内俗务缠身,不便远行.但多谢诸位借这功法予老夫一阅" 硫水长老将余下三壶硫水赠与三人,阴恻恻一笑,"若有要事相求,日后老朽必对天拓宗拔刀相助!"

言罢,硫水长老萧然离去.心燕与四葉相视一眼,目光掠过一旁静立,指尖仍萦绕着硝烟与蛇腥的綦蛇纳,心下皆是一凛,终究化作无声的默然.唯见这位管色王,正俯身轻柔查看着玄蛇的伤势.

红白喜事未散,大昭寺炊烟渺然.

女神第三山下,猞猁游走墓室,此间已是几日后.

一路旅者路过此地,正想一拜玛尼堆,却见腐尸如佛镶嵌其中,面部已彻底粉碎彻骨,只余扭曲的手臂泛着镀色.

那腰间却挂着一块字迹不清的令牌,只落得"轨"勉强可见.

那路旅人吓的慌不择路,只是猞猁拦住去路,将这行人啃了个精光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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