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午膳後 · 曜府議廳]
午後的光線透過窗櫺斜落,塵埃在金光中緩緩浮動.
議廳中央的沙盤上,標示著各地的陣脈與關隘.幽晴立於其前,神色沉靜,手中黑曜手環的光芒在掌心閃爍.
「昨夜我從曜塔歸來之前,曾與三將及司墨珩聯手,一同追補風眠,途中卻發現——試煉谷有異.」
她的聲音清晰而緩慢,所有人都止息了呼吸.
「那裡的地脈紋出現扭曲,黑霧漫天,魂氣波動極強,我們入谷察看時,發現有人正在施行禁術.
更令人震驚的是,我們找到了兩個人——一個是痴傻的風眠,一個是昏迷的女子婉羅,裂曜三將之一伽羅的妹妹.」
桑祁眉心一皺「風眠...還活著?」
「只能算是——尚存殘魂.」幽晴的語氣低了幾分,「他的魂脈破碎,只剩執念,神智早已癡傻.」
她頓了頓,繼續道「我們不敢在谷中多留,便決定將二人送往距試煉谷最近的曜南隱莊,請莊主葉啟修協助.葉莊主找來曜醫替二人穩魂護脈.
風眠痴傻未清醒,但婉羅甦醒後,說出了一件——足以顛覆曜界的真相.」
她抬眸,語氣一字一頓「——風眠,其實就是夜羿.」
整個議廳陷入死寂.
蒼淵手中茶盞輕晃,茶水灑出,卻無人敢出聲.
桑祁的指節在桌面輕敲,聲音沉悶.
「夜羿...」林冽低聲喃喃,「這名字,我聽爺爺提過,是那個被五曜封印於試煉谷的魔尊?」
幽晴頷首「正是他.婉羅說,他早在冥域時就以風眠之身活動,接近冥帝,不為權,不為勢——只為完成他的計畫:毀滅曜界.
他借冥帝之名召集裂曜者成軍,以裂曜之法重塑禁陣.風眠不過是假殼,而真正的夜羿...從未死去.」
丁禹璇倒吸一口氣「他怎麼會懂那麼多術法?就連奪曜術,渡魂術...」
幽晴神色微暗「那得從更早說起——從三位舊人開始.」
她轉身,望向林冽「你的祖父——林錚,葉莊主葉啟修,與夜羿三人,皆出身於金曜族.
當年被稱為金曜三傑——
林錚於機械工藝與曜構造上出類拔萃,葉啟修兼修陣理與工藝,最為穩重,而夜羿則是金曜族陣術第一人.」
桑祁挑眉「聽起來還挺風光.」
幽晴淡淡一笑,卻沒有絲毫輕鬆「他確實是天才,卻也狂妄.夜羿對『陣術』著迷,後來他接觸到黑曜的渡魂術.
那術需以黑曜晶石為引,以魂易魂,以命換命.
他得到了殘本,卻不懂晶石之源,便自己創出變體——金曜禁術·轉曜術.」
蒼淵的眼神一沉「轉曜術,就是強行奪人之軀?」
「是.」幽晴頷首,「他以此術奪取修者之體,竊曜之力.金曜長老得知後震怒,嚴懲夜羿,並將此術列為禁術.」
她的語氣漸漸轉冷「可惜懲罰太遲.那時,林錚被選為五曜之一,晉身曜殿;葉啟修隱居研究魂醫之道;夜羿雖被逐出金曜族,卻仍潛修於暗處.正是在那時,他遇上了——那時的聖女顏菱.」
謝文蘊微微睜大眼「那不是...先界皇的妻子嗎?」
「是.」幽晴緩緩道「他們因林錚的緣故而認識顏菱.夜羿對她一見傾心,但顏菱與先界皇早已情深相許.夜羿愛而不得,心生執念.從此,他對曜界的忠誠徹底扭曲.」
她抬眼望向眾人,語氣中帶著冰冷的嘆息「他潛修黑曜之術,墜入魔道自稱魔尊夜羿.他妄想以奪曜術奪界皇之軀,奪其權,奪其愛.如此一來,他既能擁有顏菱,也能登上曜界至高之位.」
林冽的手不自覺攥緊,目光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震動.
那是血脈與歷史重疊的感覺——他的祖父,他的族,他的師祖輩,竟都牽連在這段被塵封的歷史裡.
幽晴繼續道「先界皇得知後震怒,命五曜合力將夜羿封印於試煉谷,永世不得超生.臨被封前,夜羿發下毒咒——詛咒曜界血脈斷續,五曜之人斷子絕孫.」
一陣風吹過,燭焰微顫,光影晃動在牆上.
「誰知多年後,這詛咒竟成真.夜羿殘魂未散,他在暗中聚魂奪軀,以風眠及凌朔之體重生——如今所發生的一切,正是那場詛咒的延續.」
議廳陷入長久的沉默.
蒼淵低聲喃喃「他以愛起念,以恨成魔...真是最可怕的情種.」
林冽沒有說話,只抬眼望向沙盤上那個黑曜點,眼神如寒鐵般沉.
幽晴抬手,輕輕合起手環「此事我會再向曜宮稟報,但——我們恐怕不能再等.
夜羿的陣法已在脈底甦醒.若他真要重現魔道,那詛咒,將不止於斷血...而是——滅界.」
厚重的議廳門被推開.
洛燁踏入時,身上還帶著朝露與塵氣,鬢角濕亂,眼底覆著一層陰影.
他幾乎是被疲憊拖著腳步走進來的.
李芙蓉一見他,立刻起身迎上,「找到凌噹了嗎?」
洛燁搖頭,聲音沙啞「沒有...」
話音未落,他整個人幾乎無力地坐進椅中.
蒼淵皺眉,起身倒了杯茶遞過去,「瞧你這模樣,該不會連早飯都沒吃吧?」
洛燁接過茶,卻未開口,只是低頭抿了一口.
謝文藴見狀,立刻吩咐侍從去備些餐食送來「先墊點東西,別硬撐.」
洛燁沉默片刻,忽然從懷中取出一封信,重重拍在桌上.「這是我剛回府時,有人送到門口的.」
他的語氣低冷,帶著壓抑的怒意,「上頭寫著——若要凌噹歸來,就以曜靈之心來換.」
一瞬間,整個議廳的氣息都凝住了.
桑祁伸手接過信,拆開一看,眉頭瞬間皺緊「是那個假凌朔——夜羿派人送的.」
「這怎麼辦?」李芙蓉的聲音帶著焦慮,「曜靈之心在哪裡?我們去哪找?」
「不用找.」
眾人循聲望去,幽晴已然站起,神色平靜,卻語出驚人.
「曜靈之心,在我這裡.」
四曜齊齊一怔.
議廳的門這時又被推開,三將伽羅,突坦與蓮獄步入,正巧聽到這句話.
伽羅瞠目,急忙上前一步「帝女,妳真打算用曜靈之心去換人?妳可知那是冥域之人能在陽光下行走的唯一保障啊!」
幽晴搖頭,語氣平靜而堅定「我本與司墨珩商議,要用這顆曜靈之心引夜羿現身.如今他主動來取,反倒給了我們一個機會.」
突坦一愣「妳的意思是...反用他的局?」
「正是.」幽晴抬手,將黑曜手環放在案上,光影在她指尖微微閃爍.
「夜羿若要奪曜靈之心,必親臨.只要他出現,我便能以魂印鎖定其氣脈——再由你們出手圍捕.這一回,不再讓他遁形.」
「這黑曜手環只是我在曜南隱莊研習渡魂術時請工匠所製,用以穩魂導脈.能助我施術.」
伽羅仍有顧慮「可若他帶人來,恐怕我們...」
「不用擔心.」一個熟悉而從容的聲音從門外響起.
眾人轉頭,只見司墨珩身著黑衣走入,嘴角含著一抹極淺的笑.
「我一早派人去接婉羅,算算時辰,應當已到了.」
幽晴微微一頓,目光中閃過一絲笑意「算得真準.」
司墨珩輕哼「那是自然.我已派人安頓好她,特地前來告知——晴兒,我說過,這局我們必須親自收網.」
他語氣淡淡,卻在「晴兒」二字時刻意放輕.
議廳裡眾人幾乎同時一愣.
蒼淵挑眉「晴兒?」
桑祁嘴角一抽「這稱呼...挺親密啊.」
林冽冷冷地掃了司墨珩一眼,目光如刃.
就連丁禹璇都輕咳一聲,掩不住微妙的笑意.
幽晴神情一滯,輕咳一聲,強行岔開話題「嗯,你來得正好.如今人已齊,我們該商議如何——讓夜羿入局.」
司墨珩只笑,眼底一抹戲謔「隨妳安排,我都聽晴兒的.」
四曜「...」
議廳裡的氣氛詭異而微妙.
然而那一刻,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同一個方向——
這場對弈,該由他們主動出招了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