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洞窟出来,夜风一吹,露娜才感觉后背凉飕飕的.
刚才全神贯注,出了一身汗.
修复一小片壁画带来的兴奋感还没消退,但她整个人也像是被抽空了,脚步发软.
"这就完事了?"她喘着气问.那么大个洞窟,她才点亮了巴掌大一块.
锚点的核心污染已被你刚才的星火暂时稳定.雷奥走在她身边,大规模的修复需要时间,急不得.
他顿了顿,看向她:"你做得很好."
露娜愣了一下.
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明确夸她.心里那点疲惫瞬间被小小的得意冲散了.
他们没回民宿,信步走到不远处的鸣沙山下.
夜晚的沙漠褪去白日的灼热,变得温柔静谧.沙丘在月光下呈现柔和的轮廓,像沉睡的巨兽.满天繁星低垂,仿佛伸手可及.
露娜找了个沙坡坐下,感受细沙的微凉.
雷奥站在她身旁,黑色的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,只有衣襟的轮廓仿佛染着千年的霜雪.
安静下来,刚才修复时的那种奇妙感觉又浮现出来.
那种与千年前画师共鸣的创造的喜悦,还在心中流淌,暖洋洋的.
就在这时,一段旋律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里响起.
不是现代的流行歌,也不是敦煌的古乐.
是一段清越悠扬,带着复杂转折的琴音.
记忆的碎片,再次不期而至.
眼前是精致的亭台水榭,空气中弥漫着茶香.
她（梦里的她）穿着一身宋代的襦裙,坐在一张古琴后.
手指在琴弦上熟练地拨动,弹奏的正是脑海里响起的这段曲子.
琴音淙淙,如流水,如私语.
对面坐着一个人,是雷奥.
他穿着文人的长衫,气质儒雅,正低头品茶.
但她知道,他看似悠闲,耳朵却在专注地捕捉她的每一个音符.
这不是普通的琴曲.
是他教她的,用减字谱加密过的密码.每一个指法的变化,每一处节奏的顿挫,都对应着一条秘密的信息.
她的琴声,在不知情的旁人听来是风雅娱乐,但在特定的人耳中,却是生死攸关的情报.
一曲终了.
他放下茶杯,抬眼看她,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和深藏的担忧.
音律无误,信息已传达.他低声说,辛苦你了.
她（梦里的她）微微摇头,指尖还停留在微凉的琴弦上,心中充满了与他共同守护着什么的紧张与默契.
...
记忆的潮水退去.
她还坐在鸣沙山的沙子上,星空依旧.
她下意识地轻轻哼出了脑海里那段属于宋代的旋律.
哼得很轻,几乎被风声掩盖.
但她身旁的雷奥身体猛地一僵.
他倏地转身,那双沉淀着星河的眼睛在夜色中锐利地看向她,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动.
"你会哼这个?"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微颤.
她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,从沙地上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沙子.
就突然想起来的.她老实交代,看着他异常严肃的表情,心里打鼓,"这曲子有问题吗?难道我哼跑调了?"
雷奥没有立刻回答.
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,眼神复杂得她完全看不懂.有震惊,有追忆,甚至有一丝痛楚.
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:
"这是流泉引.宋代时,我们用它传递过最重要的讯息."
她恍然大悟:"所以,我梦里那个弹琴的真的是我?你当时在搞地下工作?"
雷奥默认了.
他抬头望向浩瀚的星空,仿佛在透过时空看向那个遥远危机四伏的年代.
"减字谱的密码,只有你我能解."他轻声说,"没想到,连这个你都记得."
她心里五味杂陈.
原来不止唐代修书,还有宋代弹琴送情报.
她这前世履历还真是丰富多彩,且专业跨度极大.
她看着他仿佛承载了太多秘密和重量的样子,忍不住开口试图打破沉重气氛:
"雷奥,"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,半开玩笑地说,"你看,我这记忆硬盘里东西还挺多.下次要是再解锁什么奇怪技能,比如突然会胸口碎大石之类的,你可得提前有个心理准备."
雷奥收回望向星空的目光,重新落在她脸上.
那眼底深处的震动缓缓平复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温和.
他极轻地叹了口气.
"好."他说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