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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2 - 第二章 灭顶神光

Chapter 2

数月前,一个阴冷的夜晚.

夜风如刀,划过沉寂的山林,残月隐于薄云之后,天地一片朦胧.枯枝在风中簌簌作响,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动,夜鸦低鸣,响彻幽静.

那一夜,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蜷缩在中原偏僻山林间的残破石屋中,眉目间带着几分沧桑与疲惫,满脸尘土,眼底却隐隐闪过一丝执拗的光.

他的名字,早已无人记得,就连他自己,也几乎遗忘在岁月长河中.

只是在那段尘封的过往里,世人曾称他为——算无遗.

因情改命,触犯天机门禁忌,被逐出师门,流落天涯.

而那段过往,他从未与人提及.只是偶尔在梦中惊醒,眼神中会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悔意与哀伤.那是他心中永远无法触碰的痛.

他流亡于中原深山野林之中,苟且渡日.残破石屋,枯草为席,靠捕野兽,寻野果为生.这样的环境,既隐匿了行踪,也限制了他的行动,让他只能一点点靠着残存的气息,在幽深林泽中摸索前行.

这一夜,枯坐于残破石屋之中,他反复摩挲着掌心那枚残破的铜币,边缘早已磨损,隐约可见「紫微星宿」四字.这是他唯一的遗物,也是他仅存的证明.

忽然,夜色微动,一缕紫芒如电光闪过云层,瞬息即逝.

那道紫芒划过后,便如大潮退去,天机重归寂静.唯有他一人感知到残存气息的流动,却如烟如雾,难以锁定.

算无遗心头一震,下意识捻动铜币,启动残存的观星秘术,试图推演天象之变.

星盘隐隐颤鸣,指尖铜币闪过一丝微光,他的神识似被拽入一片混沌星海,无数光点在神识视界中疯狂涌现,旋即塌陷崩碎,仿佛有无形屏障将天机深处封锁,拒绝凡人窥探.

剧烈刺痛自丹田窜起,直冲眉心,他闷哼一声,口鼻溢血,身躯微颤,气息紊乱如破布.

每次试图推演,皆遭气息反噬.那股气息忽明忽灭,若有若无,仿佛被某种力量有意遮掩.算无遗隐约明白,转世之人尚未出世,其命格如混沌星影,既显既隐,非凡术可窥.

恍惚间,他捕捉到一瞬画面——紫芒如潮,星光深处浮现巨大而模糊的轮廓,似人非人,似神非神.

「神族转世...」

念头浮现,却如潮水迅速淹没.

这一丝认知,如重锤击心.他浑身一颤,随即被反噬之力席卷,意识陷入昏沉.

这便是触犯天规的代价.凡人之躯,岂能窥探神域之机?

不久后,他缓缓苏醒,汗湿背脊,气息尚未平复,心却逐渐透出狂热.

他终于明白——那道紫芒,并非单纯天地异象,而是关乎「神族转世」的无上天机.

「神族转世...若真能寻到此人...或许能成为我破局的唯一机缘.」

天机门的古籍曾载:「神族转生现世,九州岛气运将乱.能见神光者,或可于乱世中寻得一线生机.」

而这「生机」,对他来说,或许是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——亦或是,赎回那段尘封于心底,无法触碰的过往因果.

数月后.

残冬未尽,夜色沉沉.

算无遗伫立于中原某处隐秘山巅,眼神如炬,满是死死锁定猎物的决绝.

数月以来,他如孤狼般潜行于这片险峻山林之中,凭借那忽隐忽现,时断时续的残存气息,一步步逼近这片命定之地.

天機之流,如煙如霧,殘燭微光,時明時滅,撩人心魂,卻始終無從捉摸.他無數次陷入絕望,又無數次在失落中咬牙重燃希望,只因那一縷紫芒每次閃過,便如荒原中燃起微光.每當光芒一現,他的雙目便驟然一亮,狂熱如焰——哪怕無法真正窺破,也要追索至盡頭.「就是这里,就是这个人...只要再靠近一点,就能改命!」

此刻,他俯瞰着山下的星痕宗.宗门如沉睡巨兽,巍峨的殿宇间灯火如星,灵息弥漫,气机如潮.尤其那主峰之巅的府邸——星行府,更是笼罩在一层若隐若现的紫色神光之中.

那神光缓缓流转,若呼吸般闪烁,仿佛随着某种律动缓慢鼓动着,像是一个沉睡中的生命体,孕育着不容世人窥探的秘密.

凡人目视,只觉夜色静谧,灯火摇曳;但在算无遗的观星之眼中,这层神光却如潮水般流转着难以言说的压迫感,让他心神震颤,呼吸渐促,指尖隐隐发颤.

「这就是源头...神族转世的命机,就藏在这层光幕之中.」

他的声音低哑,几乎是喉间挤出的呢喃,却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狂热.

一丝疯狂与执念,在他的眼底闪烁.

这数月的苦寻,终于在此刻,得到了命运的响应.

深夜,寒风凄厉,星行府灯火半熄.

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踏月而至,伫立于高耸府门前.残破长衫随风猎猎作响,鬓发零乱如枯草,双目却映出异样坚毅与疯狂.此人,正是——算无遗.

他抬手叩门,叩声急促而沉重,穿破夜幕,回响于府前长街.

门内守卫闻声而出,一人上前横身拦住,正欲喝斥,却被身旁一名目光锐利,佩有银纹臂章的副队长按住手臂,低声道:「我来.」

那副队长走近几步,审视着眼前男子,皱眉问道:「你是何人?深夜扰府,可知乃重罪?」

算无遗沉声回道,语气压抑却坚定:「我为神光而来,有要事...需见星行府主人.」

「神光?」副队长瞳孔微缩,眼中闪过一丝凝重.他转目再次打量算无遗,见其气息虽乱,却有股难以言喻的浑厚与压抑,如破晓前的雷霆.他心知此事非同小可,不敢怠慢,低声吩咐:「看好此人,我亲自通报.」

夜色愈深,算无遗立于门外,焦躁不安,步履来回,脚步之间带起一地残雪与枯叶.寒风吹过,撩起他破旧衣角,映出那枚藏于袖中的铜币一瞬微光.

不久后,星行府内传来一阵稳重而沉沉的脚步声,如山岳移动.数名长老与弟子簇拥之中,一名身着深紫长袍的老者缓步而来,气息如浑然天成,沉稳如山,正是星痕宗宗主——逆行寺.

逆行寺立于府门之内,眉目沉凝,目光落于门外之人.沉默片刻,他缓缓抬手作揖,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动如山的气势:「未知阁下尊姓大名?」

算无遗眼神一凝,微颔首还礼,声音沙哑却清晰:「想必阁下正是星痕宗宗主逆行寺,在下...乃天机门弃徒.至于名讳...恕难奉告,还望宗主见谅.」

天机门三字一出,逆行寺眉头微挑,眼底掠过一抹难以掩饰的诧异之色.那是自百年前「七星陨落」后,已被视为隐退之门派——而眼前之人,竟自报天机门来历?

他凝视片刻,眼神沉了沉,见对方神色诚恳,目光坚定无虚,心中暗自掂量.

最终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慎重之意:「既如此,还请随我入内详谈.」

语毕,他侧身让道,衣袍微拂,威压内敛如潮.数名弟子默然让出通道,目光警戒而沉稳,紧随其后.

一行人穿过前庭长廊,转入偏殿.

步入殿中后,算无遗左顾右盼,眉目深沉,神情中透出一抹慎重与藏不住的焦躁.

殿中布局简洁雅致,却自有一股凝重威压,令他不敢放肆.

逆行寺目光一凝,微颔首,心领神会,随即抬手一挥,沉声吩咐:「退下,无召不得扰.」

众人闻令而退,殿门缓缓阖上,气息渐止.偏殿之内,唯余逆行寺,逆临海与算无遗三人对坐.

算无遗深吸一口气,压下翻涌的气息,低声启口,语气急切而沉重:「府中隐有神光,直通天穹.此乃天机之兆.敢问宗主——府中近日是否有产妇临盆在即?」

此言一出,逆行寺眉头一震,神色骤变,双眸微眯,眼底闪过一抹深邃的疑色与警惕.他脚步微挪,半侧身,将逆临海护于身后,沉声低喝,语气如刀锋般锐利:「你是何人?如何知曉我府中之事?有何目的?從實招來!」

殿中气息瞬间绷紧,一股无形威压笼罩而下,令人如坠冰窟.逆行寺的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住流浪人,似要从他眼中看出一丝虚实.

算无遗目光不闪不避,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压抑的空气中响起:「在下...乃天机门弃徒.名讳早已尘封于岁月之中,连我自己也记不得了.世人曾称我为——算无遗.」

說到這裡,他顿了顿,目光微敛,指尖无意间摩挲着袖中那枚残旧铜币,语气低沉而坚定:「那一夜,我于山林石屋之中,天际忽现紫芒,直冲九霄.当时只觉气机晦涩,难以推演,以为是残星坠落,并未在意.可日后数月,那丝气机余韵却始终萦绕不散.直到前些日子,我重演紫微命盘,方惊觉那非灾象,而是——神族转世!」

他话音微顿,神情变得凝重:「而神族再临,往往伴随气运乱世.古籍曾载——『神族转生现世,九州岛气运将乱.能见神光者,或可于乱世中寻得一线生机.』」

逆行寺眉头微皱,眼神渐沉,心中震惊之余,疑虑未歇,沉声追问:「既是天机门弃徒,为何冒险前来?此言又有何证据可凭?我府中事,非外人可知!」

算无遗闻言,神情不变,只是略带一丝苦笑,目光坚定如钢:「我以命起誓,此言非虚.自那日起,我便追寻残存气息,寻遍中原,至今数月未敢止步.推演至此,气息最盛之处,正是府中灵脉汇聚之所——星行府.」

他缓缓抬眸,直视逆行寺,目光炯炯如炬,语气沉沉而低哑,似是警告,又似是恳请:「宗主若不及早应对...恐将引来灭门之祸.」

逆行寺神色一僵,目光瞬间如寒星,身周气息隐隐鼓动.

片刻后,他深吸一口气,缓缓坐回主位,目光如炬般锐利地盯着流浪人,沉声问道:「既是如此,你且再说清楚——此神光之象,究竟有何来历?你为何如此笃定,它落于我府中?」

算无遗目光微凝,低声道:「神光之兆,自东南而起,气息带星命余韵,与星行府祖地所留的紫微气脉隐隐相合.且其爆发之时,天星运转有异,命盘逆转,若非此处为引,何至如此?吾虽为弃徒,然探天机之术仍未荒废,此番推演虽伤己三分,却敢断定——神光,必降于此.」

逆行寺骤然起身,神色沉如寒铁,眉心紧锁,随即双手抱拳,深深一礼,声音低沉如钟:「先生忠言惊醒梦中人!在下近来夜不能寐,常觉心悸不宁,今日先生点破,其因果终现.敢问先生,此等大恩,当如何酬报?」

算无遗淡然抚须,目光微垂,声音低哑而平淡:「据闻星痕宗主为人磊落,今日一见,果不虚名.在下既奉天机而来,自无求于物,唯愿天下少一场灾劫罢了.」

逆行寺闻言,神色愈加肃穆,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掩的敬意.沉声问道:「既如此,敢问先生,可有化解之法?」

算无遗沉默半晌,眉头微蹙,目光如深渊般沉寂.

逆临海见其迟疑,终是忍不住,单膝跪地,拱手低语,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意:「先生若知破解之法,还望不吝赐教,救我儿一命!」

算无遗眉心微动,神情复杂,目光掠过逆临海,带着一抹难以名状的悲悯与疲惫,低声道:「竟是少宗主之子...天意竟是如此?」

逆行寺闻言,心头一震,面色微变,终是低首,缓缓跪地,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决绝:「求先生救我逆家一脉!他日但有所需,我逆行寺誓以死报恩!」

算无遗眉目微垂,铜币于指间轻轻转动,殿内灯影微晃,气息似凝如冰,沉默良久,终缓缓开口,声音低哑如夜风穿林——

「破解之法,唯有二途.」

他抬眸看向父子二人,目光中透出一丝沧桑与无奈:「其一,废其天生气运.可断此星力干扰,避过杀劫.但一旦气运尽废,今生...无缘武道.」

此言一出,殿内气息骤然一滞,逆行寺与逆临海面色皆变,眼神如坠寒潭,死寂如霜.

逆临海强忍颤意,声音微哑,低声启问:「敢问...其二?」

算无遗凝视着他,目光深邃而沉重,声音低沉如暮鼓:「其二——在其诞生之前,将之送离本地,远遁他方.待气机平稳,再令归来.此法虽可保命,但所需时日难测.或一年,或十年,亦或...终不得返.」

此语落定,殿内如坠死水,静得只剩铜币于指间旋转的轻响.

逆行寺与逆临海对望,眼中满是沉痛,无奈与一丝不甘.而算无遗轻轻闭上眼,心中无声一叹——

「天命既降,众生皆为子棋.谁能不苦,谁又敢问?」

殿内气息沉重如铅,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.

逆行寺目光如寒锋,沉默片刻,终是缓缓闭上眼,长叹一声,声音低沉如雷:「既如此,便依先生所言——从今夜起,立即安排人手,护送柳心慧远离星行府,避开气运杀劫.」

他话音刚落,逆临海眼神一震,疾步上前,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意与一丝恳求:「父亲!是否还有其他办法?这是孩儿的骨肉,能否再寻一线转圜之机?」

逆行寺目光骤沉,眉宇间寒意迸现,声音如铁石砸地,带着无可动摇的决绝喝道:「逆临海!」

他猛地抬手一指,衣袖振动间,一股如山般的威压压迫而下,令逆临海身形微僵,膝下微曲,险些跪倒.

「为父也是父亲,也是爷爷,岂能不知这是你逆临海的血脉?!但你且想——你要这一子,还是要整个星痕宗?!你可知——宗门上下数百号人之命,皆系于此!」

他声音如雷霆震殿,带着一丝凄厉与沉痛,响彻在这静谧的偏殿中.

逆临海身形微震,拳头紧攥,指节泛白,唇角微颤,却终是低下头,声音沉闷如铁落石:「孩儿...明白.」

逆行寺深吸一口气,眼神如刀般扫过全场,沉声道:「自此刻起,严封星行府内外,不得有一丝泄漏!柳心慧于明夜随护送人员启程,直至远离此地千里之外,隐居不出!此事——由逆临海亲自护送!」

他声音断然,如断金切玉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.

算无遗立于一侧,目光微闪,神色沉静而幽深.那枚铜币在指间转动,发出微不可察的轻响.似是为这场无声的决断,留下了最后一丝残音.

殿内灯火微晃,映照在三人不同的神色之中——是沉重,是决绝,是无可奈何的宿命.

那一夜,星行府灯火摇曳,灵息微荡,如同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暗潮.

算无遗立于府门之外,目送着殿中灯火逐渐熄灭,微风掠过,吹动他衣袍微微拂动.指间铜币缓缓转动,映出一抹淡淡的紫光,随即没入夜色.

他眸色深邃,神情沉静,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,却又藏着无法言明的执念.

低低一声叹息,宛如风过松林,幽幽传出一句几不可闻的呢喃——

「局已布下,天命已启.此后路途,且看你自己...」

话音未落,他身形一转,踏入夜幕之中,消失无踪,仿佛自未来过,只留下一片淡淡的药香与残光,随风散去.

而星光之下,那枚铜币静静躺在青石板上,发出微弱的冷芒,似乎在暗示着什么,又似是无声的见证.

夜风拂过,无人知晓,命运的长河已悄然生变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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